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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宋太学生/陈东】谁与归(2)

西安解封,高校放假,我也终于回到了我亲爱的四明老家,然后就开始了持续性卡文。

注意:考据不全,这篇文里除了陈东,其他人全是我胡诌的,用第一人称是因为我编不出名字。应该无cp,只是想写写这么一个学生领袖,各人物之间快乐互动。


正文:

【谁与归•章2•洛阳秋风】

正当心那只梨花承盘中放着几只驴肉火烧,酥皮烙得金黄,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。葱花切得又细又碎,匀撒在五香野兔肉上,与姜丝爆獐蹄如出一辙。

最稀奇的还是那花鲢莼菜合羹,斟在宽浅口的青釉花瓣纹碗里,乍一眼瞧去,还以为是中原地区罕见的鲈鱼脍。

除开这些荤腥么,便是一盘蘑菇炖腐干,旁边并着一盘烧白菜。这白菜瞧着简简单单,实则大有玄机,且不提那原料捡的全是时鲜的嫩菜心,还用顶好的鸡油兑了豆豉生生焯过一溜,晶晶亮泛着油光。再就是一方糯米浸藕饼,一摞蒸枣糕,一碟樱桃煎,伴着三两盏青梅淡酒。碧透的梅子沉到瓷底,衬得瓷壁也变得莹莹如玉了。

厢内生炉,烘得暖意洋洋,一席桃红的绸子把寒风阻隔在外,森冷之气只能从窗缝间挣扎着恣进来,好不容易游荡到屋心,也为一曲南音轻呵得弥散开去。

不错,那飘飘然在半空中咿咿呀呀、千丝百缕转圜的,正是东坡居士的劝酒词。

这首词填着虞美人的宫调,寄托着宴饮之际对月缺复圆的憧憬。如今在这宋金交战白刃相接、军报频传急如星火的背景下听来,也颇有一番商女声色。

…持杯摇劝天边月,愿月圆无缺。

…持杯复更劝花枝,且愿花枝长在、莫离披。

…持杯月下花前醉,休问枯荣事。

…此欢能有几人知,对酒逢花不饮、待何时?


席间,一位青衫士人负手而立,见我二人联袂而至,先偏过头去吩咐小厮几句,再向我们深深一揖。

我不禁讶然,瞧他满头华发,论起品秩尊卑,单凭官职也必然位居上首,我俩区区太学生,又怎能担得一位司谏如此礼节呢?

“先生这是何故?倒是教学生们无所适从了。”

我受宠若惊,忙作出还礼姿态。

陈东心知礼下于人必有所求,虽隐隐能猜到是何事,面上却不动声色,依旧笑吟吟一揖。

待陈东礼毕,我开始互相介绍:

“先生,你心心念念想瞧的妙人儿,学生今朝给你带来啦。少阳兄,这位便是我在路上与你讲的汪司谏。”

双方相互致意后,我又道:

“相逢宜尽欢,在此枯立实在无趣,不如速速入席,推杯换盏,也不辜负这美酒佳肴。先生为尊,理应坐上首。”

“也好。”

汪司谏点点头,率先入席坐定。

陈东心下实则不喜这奢靡排场,不过正如他先前所说,既来之则安之——只见须臾之间,那双冷静深沉的眼眸一低,敛去一层淡淡的嫌恶,再抬眼时依旧温润。他拱手一笑:

“那么,东今日也随先生一道,作个风雅之人了。”

 

实不相瞒,我酒品可是太学里同斋生公认的绝佳,可我却非海量之人。寻常日子宿醉也就罢了,今日可不能贪杯耽误正经事,因而我先喝了碗小小的汤藕垫垫肚。

待尊者落筷,我再摇摇一指,侍立之人立刻行动起来,自上首至宾客,用浅口瓷碗盛了满满三份合羹。

“少阳兄且尝这碗鲢鱼羹,虽比不得丹阳江团那么肥嫩,肉质却也鲜美。”

“是了。”汪司谏不紧不慢补充道,“其实这莼菜本应配上江浙鲈鱼,图个洛阳秋风的美意。可惜中原地大物博,也吃不得洄游的海鱼。你这位贤弟只好退而求其次,拼拼凑凑弄一道花鲢莼菜,所谓'合鱼羹',得名即是如此。”

“先生真是说笑,”我接口道,“这姊儿巷的厨子惯会作巧,饶他做什么都值得一食。若真请出一道原模原样的鲈脍莼羹来,倒像是我刻意而为了。”

“哦?竟不是刻意而为么?”汪司谏眯了眯眼,神色中充满戏谑,“老夫原以为你这四明人自个儿贪嘴,想尝尝鱼鲜了?”

“无为而为,必有大为。”我得意忘形,也开始刻意掉起书袋,“先生宴请的是少阳兄嘛…这丹阳临江,鄞县不也傍海?一道鱼羹,解两乡之思,岂非两全其美?”

陈东笑道:“如此说来,倒是劳二位费心了。某一介书生,何德何能。”

我也随他失笑:“恨只恨费劲钱两,也买不来你这吴中未归客的心。”


这么喋喋唠嗑了半晌,座中主客也心知肚明,宴席并不是让人单纯来慨叹乡思与东京繁华的。

果然,酒过三巡,汪司谏机锋一转,似是不经意间提起:

“昔年海上之盟,订立联金灭辽、克复燕云之策,朝中议论纷纷,反对北伐之言迭起,附和者甚多。”

他吐句云淡风轻,可双眼已去密密注视着陈东。

我道:“不错,当时文臣多执言称,'师出无名,祖宗之约不可轻废',西北边防军诸将的反应也尤为激烈。”

陈东颔首道:“主战之人提的策略,不出'远交近攻'四字,更有甚者,还拿什么'王师一出,北人即箪食壶浆来迎'的无颜话去激道君皇帝。唉,此一时彼一时也。须知我大宋不是嬴秦,那范睢的计策再妙,也不能生搬硬套用于辽金之间。”

汪司谏感喟道:“战端不能轻启。这不是,烽火才起不久,金兵的箭矢已经射到我城门上了…这番汴京之围,不知何解。”

陈东道:“先生可曾听闻这么一件事。上月酸枣门一带告急,虏箭集于城上如猬毛。所幸李右丞力挽狂澜,率领善射的禁军班直抵达前线,亲自上城督战补缺。待金兵攻势减弱后,又招募壮士缒城而下,烧了数十架云梯,这不算完,那几位壮汉甚至迎头与虏人肉搏,短兵白刃,斩下不少带银环的首级呢。”

汪司谏苦笑一笑,右手摩挲着杯盏光滑的边缘,而后拿起茶水一饮而尽,道:

“胡虏不可小觑。先前守城便守得那么艰难,老夫原以为等西军勤王之师抵达后,围城危机能顺利解除,可那以勇猛精进著称的姚平仲,劫营不也失败了?”

陈东不以为然,抿口茶掩饰不耐,继而笑说岂有此理:“将军百战死,壮士十年归,我军怎能因为小小的失利就裹足不前?更何况宋金两边互有杀伤,严格论起来,谁也没比谁更占便宜吧。”

他举手投足间的眉目流转,全部落在汪司谏的眼里。

汪司谏在心底摇头,苦口劝道:

“陈少阳,你是太学诸生公认的聪明人,话已至此,老夫只有一言奉告,白身人不要插手这些庙堂之事。和议已定,再生枝节,那是自寻苦恼。”

“那么,先生也打定主意随着主和派一条路走到黑了?”陈东挺直身板,正对上汪司谏的目光,扬眉嘲讽:“这宴席厢间…自东入门以来,管弦笙歌便不绝于耳。可笑,如若引吭高歌一曲玉树后庭花,能让敌军摧枯拉朽灰飞烟灭,那陈后主的南朝也不会是千古伤心事了!”

我愕然不知所谓,只下意识望了望不远处那婉转婀娜的身姿,疑心九娘会否听见这句讥诮。

那方丝竹声声依旧,与这桌的肃杀之气毫不相干。葱心翠的薄纱似在一个空间里隔出两个世界,一个梦死醉生,在为旧日东京的丰亨豫大作最后的善尾,一个忧心忡忡,不知究竟该以何种面目迎接时代的震荡。

汪司谏沉吟片刻,挥手示意其余人全部退下。九娘遂同其他几位姐妹一道止了歌舞,垂眉敛目地离开了。

陈东则是面无表情,死死盯住汪司谏的脸,似是在瞧他还能有什么意外动作。

我不觉一阵紧张,藏在袖袍里的手不由自主握成拳头,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?难不成他们两个文人还能在席间互殴?介时需要我一个箭步冲上去,把黏到一块的人拉开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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